曹林告辞宋远翠,借着“联合查仓”的借口,推荐了两名兵部偏将进入德妃主导的物资调度组,又借着“年节需审册”的由头,让其母家名下两家商号暗中负责粮草装载。
——这个女人,不可小视,要尽快做对策。
既然她对自己的抉择有绝对的信心,那么便会相信自己掌控的所有细节,也会提前布局,掌握副本的借口。
正因为是她主动选择的,才让所有责任,所有污名,最终全数归她。
......
五个月之后,又是一轮深冬。
南羌斥候北上犯境,粮草未发,边军饥困。
虽未到紧急之时,但毕竟是边疆事务。朝中弹章飞至御前,揭发德妃“滥用职权,借调皇权,暗通母族商人,扰乱物资流转”。
数十名御史,联名具印,上奏重达七斤。
女帝看完后一夜未眠。
次日,她传宋远翠进宫。
宫门紧闭,殿内幽寒。
铜门缝隙间,一线风声悄无声息地灌入,掀起墙上花草图卷的一角。
檀香未熄,金炉中青烟斜逸,沉沉地绕入帘幕之后。
宋远翠缓步入殿,行礼如仪,衣袂不动,姿态温婉,一如往昔。
“臣妾知陛下召见,必为粮草一事。”她不卑不亢地起身,“臣妾确有前期安排,但所调兵、所用吏、所涉商贾,皆依例备案,亦未逾制。”
她顿了顿,轻轻将一枚小印从袖中取出,置于案角,
“所有调令副本,臣妾皆送内务监留档。臣妾母家之人,也未涉此事半步,官籍存册可查。”
叶昭杨看着那枚小印,开始思索。
“你是如何知道,北羌会在深冬犯边的?”她问道。
宋远翠淡然道:“臣妾不知确切之期,但据旧档可查,北羌三年来冬末必试探边线,今年不过应时而动。臣妾不过参照旧例,提早备调,以防措手不及。臣妾,一心为大宣安定,还请陛下明察。”
“如此看来,倒也算尽职。”女帝缓缓抬眸,眸色幽深,目光落在宋远翠脸上,只觉得这个枕边人城府深得可怕。
北羌进犯——就连兵部尚书曹林都没有料到。就算她与曹林特地暗议过此事,后者也说绝对不可能,是极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此事,寡人并未下令。”
宋远翠面不改色:“陛下未下令,臣妾未曾擅行。所调兵员未启用,所配粮草尚未发,只是安排在册,一切静候圣裁。”
叶昭杨颔首:“未雨绸缪,与谋事未遂,不过一纸之隔。”
空气骤凝。
宋远翠立刻抬头:“陛下——难道是怀疑臣妾另有所图?!臣妾哪里会未卜先知,只是每逢旧历寒时,边线多有动静。臣妾想为陛下分忧,理应守护后勤之责,不敢有懈!臣妾所为,只是怕诸臣不前,兵不动,待贼至才知追悔!若是陛下不喜,今后臣妾不做便是了!”
此话一出,她顿时意识到,自己越矩了,连忙住口。
叶昭杨在看她的眸色,看她的每一丝呼吸起伏。
宋远翠不避不闪,承接那道帝王之气,连眼睫都不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