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风起,两日过去,风声愈紧。
关于沈靖州“宫宴行刺”的传闻,已在朝中不胫而走。传言版本五花八门,但核心只有一个:“那位镇北大将军,在宫中动了手。”
而今上早朝,是宫宴之后的首次群臣聚议。
辰时刚至,金銮殿钟鼓敲响,朝臣肃立两列,衣冠齐整。
气氛,明显异样。
往日朝会上,总有几位尚书官随便低声耳语、交流章奏,今早却分外寂静。连顾延清这等惯常自持的老臣,此刻都神色凝重,仿佛一举一动都需谨慎掂量。
众臣都很有默契。
金銮殿内,御座之上,女帝身着玄底鎏金朝服,龙冠之下,一双眼冷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没有赘言,直入主题。
“距寡人于宫宴昏厥之事,两日已过。寡人知道,这两日你们等的心焦,但寡人身有不适,只得休养,让诸位爱卿久等了。”
众臣赶紧七嘴八舌道“臣惶恐”、“陛下无碍就好”。
“太医院初步诊断,确系异香掺毒所致。”叶昭杨继续说,“目前尚未查出毒源,但寡人心有所疑——这宫墙之中,本应是大宣最安全之地,如今却频频出事。寡人昨夜入梦,却频频惊醒,恐也是为着这个缘故。”
她话锋一转,缓缓道:
“因此,从即日起,禁宫上下,凡能随身携带之香囊、粉盒、饮具、方巾、印绶、饰物,一律登记查验。外来供奉之物,暂停入宫;御膳房每一批食材,全数留样三日;尚药司加派四人,常驻司膳房、御前、后苑。”
“此外,”她目光一扫,“兵部、户部、吏部三司所属内廷职员,着暗卫协同御前校尉,自今日起轮查三轮。”
“宫中之毒,非一日所来,查不出源头,朕寝食难安。此事,即日起,列为国案。”
话音落地,殿中无人敢语。
众臣心中惊骇却不敢露出分毫。
“宫宴之毒”为名,女帝这一番布令,却几乎动用了内廷、三司、御膳、御前、暗卫、司膳、校尉——几乎半个中枢机构的力量。
许多官员心底发凉。
——这哪是查毒?
这是以“毒”为名,将整座皇城翻底查骨。
那些曾与某人有所往来、或在账册上暗藏几笔灰色之数的,都不由自主站得更直,连袖中的手都不敢动。
也有些人,在恐慌之中嗅到了机会。
太常寺卿温冶躬身出列,恭声请旨:“陛下英断,此毒案牵涉极广,震动朝纲,实当彻查。但臣斗胆一问,日前入狱之沈将军,正逢宫宴事发,其人身份特殊、掌军多年,臣愿率御史台人手,协同刑部,共审此案,以昭清白,或定其罪。”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顿时齐刷刷投向御座。
温冶这番话看似中立,实则字字藏锋:既提“入狱”,又请“共审”,实则逼陛下表态——沈靖州到底是“罪人”还是“疑人”?
若是罪人,审便是定罪之意;若是疑人,那如今这份传言四起,是否也是宫廷故意引导?
不得不说,温冶是朝中难得看清局势的人,他出言之后许久,很多朝臣才反应过来他的用意。
女帝沉默了片刻,手指轻扣案几三下。
“沈靖州之事,天牢已有三问审录。审录结果如何,寡人过些时日才能知晓。”
“御史台若有本事查得更快、更明白,不妨去查兵部、户部、礼部的账目——”
她眼神冷下来,淡淡一句:“——可不要本末倒置。”
温冶脸色一滞,忙垂头再拜:“臣——不敢。”
而这时,站在左列的新任工部侍郎秦安忽然拱手出列:“陛下,查毒之举,臣无异议。但宫内宫外同时布查、人心惶惶,是否会引发误判?臣只是担心,若有真心忠义之人,受了池鱼之殃,岂非寒了将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