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去年派密探去过。”叶阳望着窗外的梧桐叶,“秦兵破城那日,章华台的柱子上还沾着血。有个老妇人跪在废墟里,说她孙女生辰那日,楚王还赏过她块糖。”他端起酒盏,“后来秦军烧了纪南城,火光照得长江水都是红的——不知寿春的宫墙,比郢都的厚多少?”
楚使的脸腾地红了。
他“啪”地摔了酒盏,青玉碎片溅在叶阳脚边:“太子这是何意?”
“孤不过想说。”叶阳慢慢擦着匕首,刃上的乌头毒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秦人若得了燕地,下一个要烧的,怕不是寿春的章华台?”
楚使拂袖而起时,腰间玉玦撞在案角,发出清脆的裂响。
他甩袖时带翻了酒樽,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砖上蜿蜒,像极了当年郢都的血。
“殿下,这……”阿三缩着脖子进来收拾碎片,被叶阳抬手止住。
“由他去。”叶阳望着楚使踉跄的背影,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今夜他若不把这些话写进密报,便不是楚王的人。”
果然,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宫门外便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楚使来得极急,冠带都未系正,额角还沾着晨露:“太子!楚王有令——”他喘着气从怀中摸出竹简,“愿与燕国共抗强秦,出兵十万牵制秦军主力!”
叶阳垂眼盯着竹简上的鸟虫篆,手指在案上敲出极轻的节奏。
他等了片刻,才抬眼道:“燕地缺铁,楚地多马。”他屈指敲了敲案几,“孤要楚国三千骑兵,换燕国半年的精铁粮草。”
楚使的喉结动了动:“楚王说……准了。”
“好。”叶阳刚要提笔签盟书,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
密探撞开殿门,甲胄上的铜片撞得叮当响:“赵括被软禁后,其亲信张全昨夜潜出城门,去向不明!”
叶阳的笔“啪”地断在掌心。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三日前军报上“赵括绝食”那四个字——原来那不是绝食,是在等张全。
“封锁全城四门。”他霍然起身,匕首“唰”地插入案几,“派暗卫沿易水追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转头盯着楚使,“使者,这盟书得今日午时前签了。”
楚使被他眼里的冷光刺得后退半步,忙不迭点头:“在下这就修书回楚!”
直到楚使的马车消失在宫门外,叶阳才松了松紧绷的肩背。
林婉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递来件披风:“要去城墙看看?”
“去。”叶阳将披风系紧,指尖触到颈间的虎符——那是老卒昨日出发前塞给他的,“顺便看看霍青那小子,昨日换药时还说‘末将能再扛十车土袋’。”
宫门外的晨雾已经散了。
叶阳踩着青石板往城门走,靴底碾过楚使昨日摔碎的玉片,发出细碎的响。
他望着远处城墙上晃动的火把,突然想起昨夜那颗流星——银白的光拖得老长,消失在秦军营地的方向。
或许,那是个好兆头。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刃上的乌头毒在晨露里泛着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