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什么?公主是在开玩笑吧?两百万担粮食呢?那些织机和布匹呢?”
巴特尔说着,和跟来的勇士们纷纷翘首望向他们身后的车队。
可他们身后除了使团的人和简单的行李,什么都没有。
“和亲大典当日,突然宣旨取消。至于我们带去的那些礼物……”
贺恕顿了顿,沉声道,“我去皇宫讨要……但大景皇宫不知出了何等变故,宫门紧闭,根本无法进入,我们连进去讨要的机会都没有。”
“啊——可恶!”
“为何会这样?”
巴特尔身后的勇士们骚动起来,有人愤怒地捶打马鞍,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个年轻战士忍不住喊道:“那我们怎么办?部落里的老人孩子还等着粮食过冬啊!可汗那里如何交代?”
巴特尔眼里喷着火,“没有这些粮食,我们就只有等到秋收时再去劫掠大景。除了抢,我们别无他法。”
“对!倒时候就去劫掠大景。”
“就是,凭什么大景就能富庶,而我们就只能如此苦寒?”
“对!只有将大景的财物抢夺过来,我们的族人才能生存下去。”
另外几个勇士也纷纷附和,他们看向永安城的方向,眼里就像是看到了无数的财富。
玉伽公主看着这些熟悉的族人面孔,听着他们愤愤不平的话语,心如刀绞。
她走到巴特尔面前,回头看向永安城的方向,深深的叹了口气。
“巴特尔。可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糟,求和成为泡影,永安城现在不但有‘花生米’这样的武器,还刚修建了更为牢固独特的堡垒。以我突厥的力量……”说着,玉伽公主轻轻摇头。
“再坚固的堡垒也挡不住草原勇士的铁骑。”巴特尔不服气地吼道。
“这是我亲眼所见,”玉伽公主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堡垒全部用坚硬如铁的材料筑成,我们的弯刀和箭矢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任何损伤。”
贺恕补充道:“听说那叫棱堡,我特意观察过。城墙呈锯齿状,没有任何射击死角。就算我们派出十倍兵力,也难以攻下。”
“而且……”
玉伽公主顿了顿,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见到的景象。
“那锯齿状的墙面上有许多孔洞,每个孔洞都伸出一根黑乎乎的长杆。长杆的顶端有个‘花生米’大小的洞,那也许就是弹射‘花生米’的武器。”
闻言,巴特尔和勇士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一个年长的勇士绝望的喃喃道:“我们虔诚供奉长生天,可长生天为何待我们突厥如此不公?”
夜幕完全降临,营地的篝火在风中摇曳,映照着每个人凝重的面容。
玉伽公主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思绪回到了在官道上与唐小童并肩而行的那一刻。
“公主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王妃,说服她同意与突厥通商。”
唐小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坚定,“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突厥与大景开战……”
在大景京城,唐小童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她相信唐小童是真心想要帮她,可唐小童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也许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说服苍州王妃。
如今回到草原,面对族人的绝望,她难免不怀疑那是否只是一句安慰的空话。
“公主,”巴特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可汗和长老们还兴致勃勃在王帐等着我们的消息。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
玉伽公主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实话实说吧!告诉父汗和大伙,大景朝也遭了灾,到处都是流民。他们取消和亲,但我们还有别的希望。”
“什么希望?”巴特尔急切地问。
“通商。”
玉伽公主的声音坚定起来,脸上随即泛起一抹红晕,在篝火的映照下并不那么显眼。
“我在清水县认识了一位大景朝的布行掌柜,他待我很好。并答应会尽力促成此事。只要我们能和大景正常贸易,用我们的马匹、皮毛换取粮食和布匹,族人就能度过这个冬天。”
贺恕担忧地看着她:“公主,那唐小童不过是个小小掌柜,他能有多大能耐?”
“但他认识苍州王妃!”玉伽公主眼中闪烁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花,“那位王妃在苍州地位特殊,据说连赵樽王爷都对她言听计从。如果她能答应与我们通商……”
巴特尔摇摇头:“公主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景朝女人身上?这太无稽了!她的地位再特殊,若大景陛下不同意,一切都是无望。”
“那你告诉我,巴特尔。“玉伽公主直视着他的眼睛,“除了这个微弱的希望,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发动战事吗?面对那些神秘的‘花生米’和坚不可摧的棱堡?你觉得可以用多少族人的命去填?”
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篝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最终,巴特尔沉重地点了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王庭,公主可以亲自向可汗说明这一切。”
夜深了,玉伽公主独自站在营地边缘,望着南方大景的方向。她又想起唐小童临别时说的话:“相信我,我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你。”
她不明白唐小童这句话的意思,唐小童帮她,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吗?
“唐小童。”
她轻声自语,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话语传到远方的大景。
“我族人的希望,现在都系于你一人之手了。哎!但愿你能如你所说,尽心尽力。”
夜色渐渐深沉,夜风在山谷中呜咽,如同草原的叹息。
玉伽公主握紧了手腕上的银铃,那是她与族人血脉相连的象征。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都必须紧紧抓住,为了那些正在王庭翘首以盼的族人,也为了突厥的未来……
唐小童快马加鞭赶到扶风县,按照韩蕾曾经给他的地址,找到了赵家的宅子。
但可惜,他还是扑了一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