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将的指甲深深掐进城防图的羊皮卷里。雒水渡口方向传来的闷雷般战鼓声里,他仿佛听见了青铜礼器相互撞击的铮鸣,还有李猛骑兵连人带马坠入漩涡时绝望的嘶喊。
\"快!给我把投石机推上来!\"他扯着嗓子嘶吼,喉间泛起铁锈味。城楼上的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搬动器械,火把的光影在他们脸上摇晃,映出一张张苍白如纸的面孔。守将望着江面翻涌的赤红光浪,突然想起出征前李猛送他的那坛陈酿——此刻那坛酒怕是早已混着血水,在浊浪中不知所踪。
探马第二次跌跌撞撞跑来时,他几乎是扑过去揪住对方衣领:\"说!到底什么情况?!\"
\"江面上...飘着我军的残旗...\"探马的牙齿打着战,\"有人瞧见李将军的青骢马在浪头沉浮,还有...\"话音未落,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划破夜空,惊得城头几只夜枭扑棱棱飞起。
守将踉跄着扶住箭楼的木柱,眼前浮现出李猛出征前拍着他肩膀大笑的模样:\"等我凯旋,咱们不醉不归!\"可如今,那抹熟悉的身影却消失在肆虐的洪水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西方,那里是援军赶来的方向,此刻却只有浓稠如墨的夜色,吞没了所有希望。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家传的玉珏,冰凉的触感却无法缓解掌心的滚烫。城楼下,士兵们搬运箭矢的脚步声杂乱无章,远处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混着江水的咆哮,像极了传说中吞噬一切的修罗场。
当第一缕火光刺破夜幕时,守将感觉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那不是普通的火光,而是浸泡过硫磺的草人在水中爆燃,将整条雒水化作蜿蜒的火龙。他看见江面上漂浮的战船残骸,那些曾承载着希望的船只,此刻正变成送葬的棺椁。
\"援军...一定要撑住...\"他的声音淹没在呼啸的晚风中。城头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绷紧的神经上。远处传来汉军震耳欲聋的\"汉祚永昌\"的吼声,混着江水的轰鸣,如同死神的丧钟。守将握紧腰间佩剑,望着江面翻涌的血浪,默默在心底祈祷:李猛,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子夜的梆子声惊飞寒鸦,城头箭楼火把突然剧烈摇晃。守将猛地抬头,只见西南角吊桥吱呀作响——本该死守渡口的败军竟连夜归来。
\"何人敢擅开城门?\"他拽住正要落锁的兵卒,却见吊桥尽头,浑身浴血的降卒推着两辆板车踉跄而来,车上白布下渗出暗红血迹。当先的裨将扯开染血衣襟,露出胸口箭伤:\"李将军力战而亡!敌军追得太紧,我等拼死突围......\"
话音未落,板车上的白布突然无风自动。守将瞳孔骤缩——那些本该死去的伤兵竟齐刷刷抬起头,眼中寒光如电。他尚未反应,骑兵铁蹄已踏碎吊桥,玄铁马槊洞穿城门守军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