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脖硌喇呢?也破了。”
“脖硌喇自己缝一个就行。”
“嗯,俺娘手巧,后来自己缝的。”
李探长长叹一口气:“三爷,你今天是忆苦思甜了?说话不着东、不着西,我都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
“没什么,就是闲聊。你不起话题,我就瞎扯呗。哎对了,李哥,你打过架吗?”
“当然了。从小打架打出来的。”
“从小就欺负人?所以大了能当探长?”
“那倒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陈三爷啪地一拍大腿:“说得好!”
“哎呀!干什么啊?!你拍的是我的大腿!”李探长疼得差点蹦起来。
“拍错了,别着急,别着急。”陈三爷赶忙哄李探长。
“你离我远点!”李探长忿忿坐下。
“我看出来了,李哥也是个讲究人啊,一个人,能混到某个地位,绝对不是偶然,李哥早年当探长,现在当典狱长,肯定有自己的道行,我记得我岳父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三儿啊,你记住,一个人官位你比高、财产比你多,那他一定比你强。我问:哪里强?他说:哪里都强!我当时对这句话很不认可,后来我一步步走上来,接触这么多有钱人、有地位的人,我才明白,我岳父说的是真理。有钱人一定比你聪明,当官的一定比你智慧,两者都比你勤奋,你还别不服,只有你真正地接触了这批人,进入这个圈子,你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忙什么。”
“三爷,六年前,你对我说这话,我肯定不信,现在,我信了。因为你就是个例子,你用六年时间,从一个草根爬到了津门最高层,不了解你的人,只会骂你吃软饭,当上门女婿,靠老婆、老丈人发家,其实还真不是,只有挚友,才知道你有多么聪明、多么努力、多么不容易,推而广之,天下有钱人、当官的,大多都如此。”
“对喽!”陈三爷扬起手,“别嫉妒,看事实。”
“别拍!要拍拍你自己大腿!”
陈三爷的手轻轻落下:“李哥,你知道我最看不起哪类人吗?”
“哪类?”
“手里没俩逼钱,还天天装,喝点逼酒,就闹事。左画龙,右画虎,纹得跟‘花狸斑’一样,大金链子、小金表、一天三顿小烧烤,胳肢窝下面还夹个包儿。金链子放在水里就能漂起来,小金表一出汗就掉色,胳肢窝下面的皮包是赝品,不值五角。结账的时候,假装大方,我来,我来,相互推搡,我就纳闷儿了,这几把街边大排档能花几个钱,还需要你争我抢?你几把真想结账,你偷偷去屋里结了不就完了嘛!就是一个字:装!”
“哈哈哈哈!”李探长仰天大笑,“三爷,你这个嘴啊,太犀利!比喻也好,花狸斑,太形象了!”
“李哥,我吃饱了,我走了。”陈三爷擦擦嘴,抬屁股就走。
“哎?别呀,我还想听你叨逼呢。”
“不叨逼了。我回去睡觉,咱俩里应外合,尽快把间谍抓住!”
“见机行事!注意安全!”
“好嘞!”
陈三爷走出李探长的办公室,下了楼,深吸一口气,浑身颤抖。
心跳像擂鼓一样,几乎要将胸膛撑开。
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为啥捏?
刚才这番对话,陈三爷用了一连串的方言:
扒勺子=壁虎
谢花溜子=小蜥蜴
肖肖蛋=蝉蛹
头户=驴
脖硌喇=驴脖子上带的一种棉质辔头
落=一种竹子制作的农具
花狸斑=青蛙
这都是纯粹的方言,甚至可以说是俚语,不是山东人,根本听不懂,甚至山东人也不完全能听懂,只有鲁西北地区的人,能听懂。
三里不同俗,五里不同音。
能听懂这些话的人,家庭住址相距不会超过20里。
这些话都太偏僻了,这都是陈三爷小时候跟着师父和师姐回安德县马家庵村时学的。
李探长作为土生土长的天津人,他怎么能听得懂?!还对答如流?
陈三爷曾经跟沈心茹说过这些俚语,沈心茹一句都听不懂,当时还嘎嘎笑。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李探长在撒谎!根本不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
陈三爷费了一晚上的时间,终于试探出来了!
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李探长。
李探长,水太深。
所以,陈三爷后脊梁发凉,浑身颤抖。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探长如果有问题,这个事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