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在一个农家小院,宋徽宗等人走了进去,顿时愣了愣。张明远一眼认出眼前之人,乃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宋徽宗没见过此人,但见过画像,故而也是瞠目结舌。
见到宋徽宗赵佶,天祚帝耶律延禧拱手叹道:“赵公,你从哪里来?”
宋徽宗羞愧难耐,拱手之际,淡淡的道:“我离开燕京后,从源昌州辗转近五六千里之遥,一路上风餐露宿,谁知道竟会如此痛苦!不过平安抵达,也算微幅不浅。见到你,我不知如何是好。”
天祚帝耶律延禧摇摇头,苦笑道:“你我二人,大同小异。我从海耀州至此,已走了五千多里。那日燕京分别,今日才见面,路途辛苦,与死为邻,今日感戴大金国皇恩,再来到这里,就是上到天上也不过如此。可见我们缘分使然,大金国对我们还是很好。”随即招呼众人进了厅堂。
这农家小院是女真人居住的土院子,比周围的山坡要低洼,只因天寒地冻,为了保暖,故而如此。那厅堂里面还算暖和,只是与两国帝王昔日的大帐和延福宫,便不可相提并论了。
张明远见到天祚帝,拱手道:“圣主可好?我们又见面了。”
天祚帝笑道:“没想到,离开燕京,还能再见面。”
宋徽宗道:“还记得我派明远去夹山找你,这件事恍然如梦。”
天祚帝羞愧难耐,尴尬一笑,摆了摆手,叹道:“多谢赵公当年情深意重,可惜我没福分,偏偏被完颜娄室俘虏了,张明远师徒护送,只怪我言语不周,激怒那两个少侠。”
张明远道:“不必如此,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们都是晚辈,他们得知你被金军抓走,都很是自责。”话虽如此,自己也是佩服自己的撒谎,毕竟子午和余下,从未感到后悔。
宋徽宗道:“不怕耶律兄笑话,当年派明远去找你,我也是有私心的,想让你号召辽国对抗金国。”
天祚帝笑道:“赵兄,我可比你年龄大,你该叫我耶律大哥才对。”众人笑了笑。
张明远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辽国圣主与宋朝天子可以面对面说话。”
宋徽宗道:“还记得仁宗皇帝,与辽国圣主耶律洪基之间的故事。想当年,仁宗皇帝驾崩,耶律洪基可是痛哭流涕。”
天祚帝点了点头,叹道:“这件事,寡人也知道一点。不过两国天子能面对面坐下来说话,恐怕只有你我二人了。”说话间用手指了指自己和宋徽宗。
张明远道:“如今你们在金国见面实在是天意弄人。”
天祚帝道:“如今悔之晚矣,想我大辽百年基业,竟毁在我手中,有负大辽列祖列宗。”不觉泪光点点。
宋徽宗道:“事已至此,还是想开一些的好。想必大金国会放我们回去的。”不多时金人前来催促张明远离开。又告诫天祚帝和宋徽宗,不得闲言碎语,胡说八道。
这日晚上住在这间房里,耶律延禧和赵佶一直到天明也不敢再说一句话,那女真人就在他们隔壁,严防死守。
张明远住在隔壁,打坐参禅,好似遁入空门一般。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当年见过张明远,也素闻张明远和宋徽宗的交情,意欲劝降张明远,屡次遭拒,无济于事,也不耐烦的作罢。
次日,有人带宋徽宗和天祚帝进入另一个小院中,庭院很整洁,令二人坐在左边廊下的交椅上,二人互相感叹开来:“有十二年没有见到这东西了。”随即互相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宋徽宗道:“不知北国的春天怎样?”
天祚帝道:“还记得鸭子河每年一到春风吹拂,便听得咔嚓咔嚓声响。”
宋徽宗道:“那是为何?”
天祚帝道:“开河了,冰化了。”
宋徽宗点了点头,笑道:“我却从未见过,只是每年见到东京城里,我那艮岳里,垂杨柳吐黄,便知道春天来了。”
天祚帝道:“还是大江大河来得痛快一些,你那艮岳也只不过一个园林,我劝你以后能回到南朝去,还是多多游山玩水的好。别老在东京城坐井观天。”
宋徽宗道:“如今悔之晚矣,我本在江南,如若不回到东京,恐怕就好了,如今在江南,也算安享太平,安度晚年了。”
正在此时,只听有咳嗽声从外边袭来,二人便不再说话。
只见走进一个人,二人去瞧,是个紫衣人,凶巴巴之际,传大金国狼主的圣旨说:“耶律延禧与赵佶一并免去朝见,一并赐入鸿翼府(金国外交衙门)监收。”二人一并再拜谢恩。
紫衣人道:“我大金国狼主说了,仍旧赐给你们衣帽,只在鸿翼府小房间中起居。”说话间转过身,走了出去,哈哈大笑之际,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