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注入茶盏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老人布满皱纹的脸。
“你心中定有许多疑问。”茶香氤氲中,易信终于开口,“那日武技殿之事……”
杨小凡的目光掠过窗棂,落在院中青年身上:“令孙的伤,是魔族所为?”
茶盏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易信的手抖得厉害,茶水溅出几滴,在陈旧的木桌上晕开深色痕迹。
“十年了……”老人声音沙哑,“那孩子执意要为父母报仇,结果……”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住茶盏,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
杨小凡默然。
修真之路多舛,他比谁都明白这种痛。
毫眸扫过青年经脉时,那些支离破碎的灵脉轨迹,宛如被暴风雨摧折的幼苗。
“当日之事……”易信突然起身,深深一揖到地,“是老朽糊涂。”
杨小凡急忙扶住老人双臂。
触碰的瞬间,他感受到这具苍老身躯里传来的颤抖。
那一刻,所有质问都化作了无言的理解。
“巽四那边……”
“不必说了。”杨小凡打断道,“每个人都有不得不为的理由。”
窗外暮色已深,最后一缕天光透过窗纸,在老人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杨小凡突然话锋一转:“若有机会治愈令孙……”
“当啷!”
茶盏翻倒,滚烫的茶水浸湿了衣袖都浑然不觉。
易信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又迅速黯淡下去:“五年了……连药堂首座都……”
“三日后丹鼎峰有场丹比。”杨小凡起身拱手,意味深长地道,“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离开茅屋百余步后,傅佥终于忍不住开口:“就这么放过他?”
杨小凡驻足回望。
暮色中的茅屋像一座孤坟,隐约可见易信仍站在窗前,枯瘦的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
“放过?”他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傅老可曾听过‘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山风骤起,卷起满地落叶。
杨小凡的青衫在风中翻飞,宛如展翅的苍鹰。
他知道,今日埋下的种子,终将在玄天宗掀起怎样的风暴。
炼丹室内,青烟缭绕。
米乘风双眼布满血丝,指尖因长时间控火而微微颤抖。
七八个昼夜不眠不休,让他的面容憔悴如枯木。
丹炉旁散落的药渣堆积成小山,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药香混杂的古怪气味。
“又失败了……”
他盯着炉底那三颗色泽暗淡的丹药,喉头滚动。
改良版灵复丹的炼制难度远超预期,十炉中仅成一炉,品质还差强人意。
米乘风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师父传授的丹方……
那些玄奥的手印、精确到毫厘的火候控制,如同天书般难以完全参悟。
“吱呀……”
石门开启的声响惊醒了沉思中的米乘风。
杨小凡负手而立的身影映入眼帘,青衫上还沾着晨露。
“师父!”
他慌忙起身行礼,衣袖带翻了案几上的瓷瓶。
三颗灰扑扑的丹药滚落在地,像极了此刻他忐忑的心情。
杨小凡拾起丹药在指尖轻捻,药粉簌簌落下。
“杂质过多,成丹率太低。”
平淡的评语让米乘风脊背发凉。
“弟子愚钝……”
他额头抵地,声音发颤。
这些日子废寝忘食的付出,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前显得如此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