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摇头,认真道:“礼不可废,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沈阁主不必介怀。”
沈怀卿挑眉,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温瑾川教你的?”
十七耳尖微热,低声道:“是十七自己觉得... ...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温瑾川虽总是在他耳边说,不必守这些破烂规矩。
可他一旦犯错,温瑾川几乎每次都可以让他疼上好几天。
所以这些话他只能听听就好了,万不可当真。
一但真失了规矩,指不定被罚得多狠。
沈怀卿轻嗤一声,懒洋洋地抱臂:“行,随你。”
他侧身让开半步,“顾辞在里面,不过这会儿脾气大得很,你确定要进去?”
十七犹豫一瞬,还是点头。
“也是,想来现在除了你谁都劝不了他。”说完他拿出一张信封递给十七:“替我给他。”
十七推开门,屋内光线昏暗。顾辞抱膝坐在床角,目光空洞地盯着窗台。
“顾辞...”十七低声唤道。
顾辞眼睫微动,却未转头。
十七走近,在床沿坐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窗外只有一株枯树。
“沈阁主说... ...你大哥离城前留了信。”
顾辞毫无神色:“看了又如何?”
十七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摸出一块饴糖,递过去:“甜的。”
顾辞怔住,随后发笑。
“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难道就不能吃吗?”
顾辞盯着那块糖,最终还是伸手接过。
他剥开糖纸,甜意在舌尖化开。
甜的发腻。
十七轻声:“你现在这样... ...不好出门。”
顾辞扯了扯嘴角,“我什么样我自己清楚。”
“沈阁主说,等你冷静些,会带你回去祭拜沈老夫人。”
“呵,”顾辞冷笑,“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现在装什么好人?”
“他或许... ...是怕你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我祖母死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十七抿唇,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等他发泄。
良久,顾辞颓然靠回床头。
他低声道:“十七... ...你让我自己待会吧... ...”
十七轻轻点头,将信放在枕边,起身退出房间。
门外,沈怀卿仍倚墙而立,见他出来便问:“如何?”
十七摇头:“不好。”
沈怀卿蹙眉:“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整个人消瘦许多。”
沈怀卿沉默,正想着该如何是好时,十七看了他一眼,试探道:“沈阁主在这守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 ...做些别的?”
“别的?”
“比如,亲自下厨给顾辞送些饭菜?”
沈怀卿挑眉,难得露出一丝窘迫:“下厨... ...我不会。”
十七见状有戏:“若沈阁主不嫌弃,我可以教你。”
相处这么久以来,他很了解顾辞。
那人虽嘴上强硬,可心里却将沈怀卿装了个满满当当。
如果他知道沈怀卿亲自为他下厨,一定会高兴。
沈怀卿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轻笑:“行,那就有劳了。”
后厨里,沈怀卿盯着案板上的青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握刀的手活像是在持剑。
十七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出声指了指他的手:“沈阁主,菜刀不是那样拿的。拇指要扣在刀背这里,不然容易切到手。”
沈怀卿啧了一声,调整了姿势,刀刃落在菜叶上却歪歪斜斜,切出来的菜段粗细不一。
从他拿起菜刀开始,眉头就没松过。
显然没想过下厨比杀人还难。
“要不...我来切?”
“不必。”沈怀卿冷脸,他还就不信了。
十七看着那些被剁得七零八落的黄瓜,不由得想起在七镜楼的日子。
那时温瑾川总嫌他做的菜不合口味,逼着他一遍遍重做。
有一日被来反折腾了七次,直到双手被油烫得通红才放了他。
“盐放多少?”沈怀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半勺就够了。”
沈怀卿舀了盐,却因为手抖撒了大半在锅外。他不满皱眉,又去舀第二勺。
“沈阁主...”十七急忙拦住他,“太多了,菜会咸的。”
沈怀卿的手停在半空,眉头紧锁:“麻烦。”
十七无奈接过盐勺,忽而有些后悔自己的提议。
沈怀卿面露难色,终于让步:“你手艺很好。”
十七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哪是什么手艺好,分明是被温瑾川逼出来的。
那些日子里,不知挨了多少冷眼,手上烫出了多少水泡,才练就这一身厨艺。
“火太大了。”十七瞥见锅底发红,连忙提醒。
沈怀卿手忙脚乱地去调试柴火,却不小心碰翻了油罐,金黄的油液洒了一灶台。
他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情。
“没关系。”十七迅速拿起抹布擦拭,“第一次下厨都这样。”
两人沉默着继续做饭。
十七教得仔细,沈怀卿听得也很认真。
饭菜终于做好,十七帮着将几样小菜摆进托盘。
沈怀卿盯着那盘炒得发黑的青菜,脸上窘迫越来越深:“当真能吃?”
十七抿唇忍笑:“他会喜欢的。”
正说着,厨房门被推开。
温瑾川冷着脸走进来:“我寻你半天,有人说你们来这儿了。”
十七立即放下碗筷,垂头道:“对不起,我这就回房躺着。”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温瑾川一把拽住抵在门框上。
沈怀卿识趣地端起托盘:“不打扰你们。”临走时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温瑾川方才见到了沈怀卿沾了面粉的脸颊,指尖蹭过十七鼻尖问道:“该不会是他亲手做的?”
“嗯...”十七声音闷闷的,眼神里好像带着一丝...羡慕...
温瑾川忽然笑了:“怎么,想吃我做的?”
十七眼睛倏地亮起,又迅速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说出那个想字。
灶膛里未熄的火星噼啪炸响,映得他耳尖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