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再停留,沿着背山小径蜿蜒而上。避开熙攘香客,寻得一处幽僻之地,果然见那热气球早已备好。
此时云海翻涌正盛,杨炯深知时辰紧迫,待日头高悬,这云涛胜景怕便要消散。
当下紧忙着手准备,展开气囊,调试竹制吊篮,检查好喷油罐后,只待气囊鼓起时,便可直上九霄。
文竹双目灿若星辰,全然不觉错过日出之憾,见杨炯正鼓弄球囊,莲步轻移上前,玉指与他共理绳索。
杨炯唇角噙着笑意,细细叮嘱起飞事宜,待她颔首记牢,才轻扶着将人引入吊篮。
火焰吞吐间,绸布猎猎作响,热气球在晨风中缓缓升腾。
文竹攥着竹篮的指尖泛白,直至云絮漫过绣鞋才敢探头张望。杨炯将火油阀轻旋三格,刹那间气流翻涌,托着吊篮直撞入云海深处。
“抓紧了!” 杨炯长臂环过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眼见文竹鬓边青丝被疾风卷得凌乱,眼眸中满是宠溺之色。
脚下云涛忽的裂开缝隙,万千琉璃色在初阳下流转,半透明的云絮如揉碎的月光铺陈开来。远处奇峰刺破云幕,恰似仙人遗落的玉簪,在银涛中若隐若现。
文竹忽然松开栏杆,赤足踩上吊篮边缘。褪去绣鞋的玉足悬于万丈虚空,雪色罗袜被晨露浸透,薄如蝉翼,恰似两片凝霜的竹叶。
她指着云隙间乍现的七彩光晕,双颊绯红,莲足轻晃:“瞧这光景,可不像是女娲补天时坠落的彩石?”
杨炯将火绳绕在腕间,凑近时闻得她发间降龙篦散出的木香。
见文竹耳后细绒沾着云气,随呼吸轻轻颤动,便故意将温热气息呵在她颈侧:“且数数看,这云海里究竟藏着多少座奇峰怪石?”
话犹未了,东天蓦地裂出金芒,原本雪白云海刹那间熔作流金,翻涌的云浪在吊篮下蜿蜒出万千光纹。
文竹的耳垂被染成琥珀金色,裙裾上银线飞绣竹叶仿佛活过来般,随着云影明灭舒展摆动。
杨炯望着这瑰丽景致,忽而轻叹:“可惜错过了日出。”
文竹却蓦地转身,将掌心贴在他心口,足尖灵巧勾起绣鞋。
云霰凝在她纤长睫羽上,化作细碎水晶,随着眨眼纷纷落在绯红面颊:“看什么日出日落都好,只要你在身旁就行。”
说罢踮起脚尖,贝齿轻轻咬住他衣襟,含糊的尾音混着火油燃烧的噼啪声,“倒是公子,总爱在要紧处说些煞风景的浑话。”
杨炯喉间一紧,长臂揽过她便抵在竹架上。
文竹足弓撞在篮沿,疼得蜷起脚趾,却被他牢牢攥进掌心。“冷~~!”
她嘴硬着逞强,足尖却偷偷往他袖中钻去,“手比云还凉!”
“有吗?” 杨炯忽然俯身,温热呼吸扫过耳畔,指尖顺着足背青脉游走,“那这处怎烫得像刚煨过炭火?”
拇指重重碾过圆润趾肚,如愿听到一声嘤咛。
文竹又羞又恼,抬手去掰他手腕,发间简狄降龙篦却勾住了杨炯的白玉冠。
刹那间青丝如墨瀑倾泻,恰在此时,吊篮剧烈摇晃。
远处奇峰刺破云海,嶙峋山石张牙舞爪,正以骇人的速度逼来。
“快抱紧我!” 杨炯瞳孔骤缩,长臂一揽将她护在怀中。
火油阀拧至极限的爆鸣声中,热气球擦着岩壁堪堪掠过。
文竹的罗袜被山风卷走,赤足慌乱踩在他膝头,才勉强稳住身形。两人纠缠的发丝间还沾着云海的湿润,在万丈高空摇摇欲坠。
杨炯全力操控着吊篮,几经辗转,终于卡进古松虬曲的枝桠间。
文竹鬓发散乱,唇上的胭脂早已蹭得杨炯颈侧一片绯红。
她喘着粗气扶正歪斜的篦子,指尖轻点他衣襟上的狼藉,忽而噗嗤笑道:“这胭脂可贵着呢,足足三贯钱!”
杨炯低头含住那根作乱的手指,瞥见晨光穿过松针,温柔地笼住她赤裸的足踝。被揉捻过的肌肤泛着桃花般的色泽,足背上还留着清晰的指痕。
“明日赔你十盒又如何,” 他贴着文竹泛红的耳垂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只是你得先赔我......”
话音未落,山风呼啸灌进衣袖,将未尽的话语吹散在带着松脂清香的晨曦里。
文竹的惊呼被杨炯尽数封在唇间,唯有腰间禁步在斑驳树影中叮咚作响,惊起几只林间雀鸟,扑棱棱飞向云深处。
两人正沉醉间,文竹忽地秀眉微蹙,耳尖轻颤,猛地推开杨炯。
她玉颊绯红未褪,气息却已凝作寒霜,附在他耳畔轻声道:“有脚步声,像是高手。”
杨炯心头一凛,指尖如电熄灭火油罐。抬眼望去,四周古松如盖,虬枝交错间将热气球遮得严严实实。
他与文竹对视一眼,默契如旧。文竹轻提罗裙隐入篮侧阴影,杨炯则半蜷身子贴紧竹架,二人屏气敛息,连衣袂拂动之声都化作无声。
松涛阵阵中,唯有细若游丝的足音,正踏着云气,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