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的亥时。
就算是大晋最繁华的上京城,这会儿也到了宵禁时间。
梆子声自朱雀大街次第荡开,巡夜士兵的皮靴踏过青石板路,铁甲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不少人家的灯都熄了,唯有城楼角旗猎猎作响。
甘井巷的小院子里。
许平安换了身宽松的麻布睡衣,端着书凑在油灯前。
隔壁屋里虞家姐妹正哗啦哗啦烧水准备洗澡。
今天在外面逛了半天,又忙里忙外的收拾家做饭,爱干净的两姐妹早就想痛痛快快泡个澡了。
虽说院子里连丫鬟小夏都被送去侯府学规矩,眼下没人伺候,好在木桶皂角一应俱全。
姐妹俩自己烧好热水就行。
这会儿偏房水汽缭绕,两姐妹边洗边闹。
没了侯爷架子的虞卿,带着妹妹虞书欣难得撒欢,
真应了那句:温露滚凝脂,云鬓水中织,姐妹朱唇语,轻笑郎不知。
隔壁许平安手里的书怎么也看不进去。
莺声燕语直往耳朵里钻,心里跟猫抓似的。
吱呀一声门响,姐妹俩总算洗完了。
门帘一掀,虞卿穿着素色寝衣,脸蛋红扑扑地走进来。
手里还端着个盛满热水的木盆。
许平安坐着没动,想看看这位女侯爷要整什么花样。
只见虞卿蹲下身摆好木盆,伸纤纤玉手,缓缓抓住许平安的长靴,帮他将靴子脱了下来。
许平安整个人都懵了,跟做梦似的。
心里忍不住直犯嘀咕,侯爷这是…………要给我洗脚啊?
心思流转间,虞卿已经屈膝跪坐在跟前,裙摆窸窸窣窣铺了满地。
那双执剑的手这会儿正捏着许平安的袜口,轻巧地褪了下来。
搁在大晋朝,媳妇给当家的洗脚可是顶贤惠的事儿。
侯爷亲自伺候人洗脚?
说出去怕是能惊掉满朝文武的下巴。
她指尖在铜盆里搅了搅,水珠子顺着皓腕往下淌。
忽而托着许平安的脚踝往热水里送,动作轻得像捧着块嫩豆腐。
温热的水流漫过脚背,那股子舒坦劲儿直往天灵盖上窜。
许平安整个人陷在圈椅里,眯着眼直哼哼。
此时,耳边响起了虞卿的絮絮低语,嗓音跟盆里的温水似的打着旋儿。
“我小时候啊,每次爹爹打仗回来,娘亲都会亲自端水给他泡脚。”
“娘常说,外头闯荡的男人都不易。”
“庄稼汉起早贪黑挣口粮,大将军刀尖舔血守国门。”
“回了家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帮着掸去一身风霜。”
看着虞卿秀丽精致的脸蛋,许平安不忍破坏此时的分为,由着她用细葛布一寸寸擦干自己的双足。
这哪是简单的洗脚,分明是侯爷在学着爹娘当年的模样。
烛影摇红间,虞卿低垂的脖颈白得晃眼,鸦青鬓发扫过我的脚背。
还有她微微泛红的脸蛋儿。
毕竟咱们这位永安侯,给相公洗脚还是头一回呢。
要说不害臊那才怪呢。
许平安这会儿可得好好扮演相公这个角色。
让虞卿完全沉浸在这份心境里。
不知不觉间,许平安的脚丫子被软乎乎的麻巾裹住,放了下来。
虞卿端着木盆就往外走,哗啦一声泼了洗脚水。
主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原来是虞书欣在拾掇床铺。
这会儿外头人家早都吹灯了。
除了偶尔几声狗叫,整个上京城静得能听见针落地。
许平安掀帘子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