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相继也朝朱明礼拱手请求。
被一干人对着的朱明礼轻吸口气,朝周知尧道:“周卿,尤卿说的对,断案要真凭实据,你若不会,可以闭嘴。”
周知尧急忙跪下。
“微臣知罪,微臣只是觉得这曲玄庸太过可疑,明面上为朝廷效劳,背地里却是勾结叛党,着实可恶。”
朱明礼脸色微沉,说:“朕可没说曲大人勾结的是叛党。行了,你下去。尤卿……”
他刚要说就听身旁朱简说:“我来。”
朱明礼侧目看他。
朱简说:“父皇,我来问。”
周知尧低垂着头,一双眼斜视朱简,人一步步往边上退,嘴上念念有词。
“那……臣退下,殿下来……”
朱简面上冷峻,心底盘算着周知尧的目的——他这一套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是在故意压低自己的姿态,让人觉得他不可靠,借机脱身。
自己父皇的脾气朱简还是了解一些。
朱明礼当真惹烦了,便不会再在这种场合多呆一会,直接让祭天台自行处理,之后只需要给个结果就可以了。
到时候周知尧能说的话术他都想到了——他全是为了云家,为了祭天台的名声。
好坏反正他占全,以退为进当真的用得明明白白。
在场的人各有心思,谁都未必是真站在朱简的立场上。事情要按照他想的来,就必须将主控权把握在自己手中。
为了曲老的性命以及关于天机阁底的机密,不能就这么让这些人乱来。
朱简深吸了口气,定下了神——他别无选择。
只能硬着头皮上。
朱明礼却没有作声,他似乎在思索。
朱简往前迈了一步,朝朱明礼振声道:“父皇,您信得过儿臣吗?”
朱明礼此刻的面上已经有了不耐的神色,听朱简这么一说,当即抬手挥了挥,低声说:“行,你问吧。不管问不问的出来,父皇自有打算。”
朱简吐了口气后抱拳,转身大步走向曲老身侧。
周知尧往边上退开,回身之际,在朝向朱简时,忽然小声说了一句。
“殿下,您可得悠着点。天机阁事关长公主的事,这对陛下来说可是大忌讳。即便您贵为太子,也不够格去触碰这等禁忌。”
朱简微愣,站定后回头盯住他,脱口道。
“你什么意思。”
周知尧却只是朝他行了大礼,什么都没有说走到了云长青的身侧站好,一副看戏的模样。
朱简放缓了脚步,一边思索周知尧的话一边走到了曲老身侧,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周知尧这番话的意思。
——长姑姑是父皇的禁忌。
他若是知道的太多,即便自己是父皇的亲生子,也会被列入禁忌的范围。
这句话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
——长姑姑为何会是父皇的禁忌。
从琼花宴上长姑姑身亡,父皇大发雷霆血洗公主府,到这些年来父皇对尤乾陵的过分纵容却总是牢牢掌控着长姑姑唯一的独子。
再到每年安排人进入天机阁内守祭——
表面上毫不相干的事,若是有心人仔细去查探后再回头将之串联起来,那对他们身居皇位的朱家来说,其影响将是相当之重。
这个念头一出现,朱简后背窜上了一阵寒意——若真是如此,难怪父皇将临渊哥哥看得如此‘重’,难怪平日贴心如周知尧即便是自贬也要将自己从这种麻烦的境地中摘除出去。
对他的父皇而言,为了社稷安定,朱家稳坐江山,有些隐患即便还没爆发,也要提前将之彻底铲除。
今天这一趟根本不是他最开始想的鸿门宴,而是一出绞杀之局。
周知尧正自得,见朱简目光森冷地看向自己,显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但却有恃无恐地歪着头,缩着肩膀规规矩矩地站好。
——
尤灵蕴往朱简稍侧眼,此时朱简面色沉得可怕。他迟疑了一瞬,旋即说了一句看似体贴,却很有气势的话。
他道:“殿下,让臣下来如何。”
朱简抬眼看了过去。
尤灵蕴没什么反应,云天奇却被朱简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了一瞬。
朱简冷声道:“您还是好生站着吧,我来。”
云天奇仿佛觉得面前的朱简忽然间变了——这如临大敌的肃杀神色,和在天机阁内处心积虑的朱简简直判若两人。
连带尤灵蕴似乎都和云天奇的印象中不同。
他不由得朝尤灵蕴低声说了一句。
“指挥使大人,您要不劝劝殿下吗?这种时候还是稳妥为上。”
尤灵蕴迟钝地回神。
“嗯,你说的对。”
他转向朱简,正色道:“殿下,臣下来比较好。”
朱简收了视线,低着头看曲老,伸出双手仔细将曲老的衣领拉正,忽然放缓了口气,低声说:“小叔,不要随便说这种话。您要知道,若是尤府的人在这里出了事,临渊哥哥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