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传福历来是个急性子,此人便是公孙嶂身边的一条狗,都尉心情不错,他仰着脑袋赔笑,公孙嶂心有怒火,他吠得比谁都大声。
杨焕见机躬身往前,揖长到地,“都尉,确是大营来的军令,至于为何,我等皆不知,都尉如有疑问,可传书大营询问一二,眼下军务在即,还请都尉见谅。”
“拿来与我一看。”公孙嶂伸出手来,目光却仍旧对准聂策。
肉眼可见两个人的矛盾已久,桑陵也只得抿唇沉思,又见应不识从怀里掏出个鞶囊来,开盒卸下布帛,一枚错金铜符便现了出来。她还见过这厮的官符,车骑将军调遣军队的凭证是左半虎符,和天子手上的合为一整块,而应不识手中的这一枚,乃是他下发军令的凭证,可由麾下必要时使用,以示大将军之意。
这枚六寸长的错金铜符,公孙嶂也是见过几次的,每次都凭借这东西,便可恣意妄为,公孙嶂却也从未细瞧过,他冷眼放置其上,头一回伸出手去。辰时日光且清亮,镀金表面的光泽尚刺眼,左侧清晰可见一列篆文:假节钺·都督北军。再定睛右下侧七个小字:车骑将军聂策令。
不禁生了疑窦——这个龙飞到底是什么人?若是将军麾下亲信,又何至于栖身他高要峡这么个小地方,郡国兵都在南海大营,便是外差下派,也不过短时回归,偏他来来去去,公孙嶂很是不甘心地将兵符放了回去,却仍旧不想就这么放过他,“钟村的人可以带走,医工出自我处,且由我带回。”
武子适会意,连忙隔着大门朝屋内王医工招手,“都尉之人带走即可。”
他要圆场,却有的是人不领情,公孙嶂冷笑道,“还有医女。”
“公孙都尉。”聂策适时唤了他一声。公孙嶂微微一笑,眉眼间挑衅意味浓重。“龙军侯,未必南海大营里,还缺了医工医女不成?”
“医女不得留。”对面人只一句话,倒同他往前的性子不一样了,公孙嶂还是头一回见这般强硬的龙飞,还是当真也相中了这个桑医女——他阖眸冷笑,转了转手中的玉扳指。
大院内气势剑拔弩张,堂屋里的人一时也都出来了,代成君两厢环顾,想要溜到桑陵身边打情况,却见她往前迈了小半步似要开腔,一张明艳的脸上还含着礼貌却疏离的笑。代家女儿立即读懂,就审慎顿在了原地。
“都尉不知,我与大将军——”在一阵沉寂中,突然闯进一抹秀丽轻柔的音色,犹如一首悦耳的筝曲,骤然打破僵局,她道,“我与聂大将军是旧知了。”
一男一女,毫无瓜葛,身份悬殊,说是旧知,里头的含义不必深思,大家都是官场上的人,尤其在军队高层,军官豢养私妓并不稀奇,只是——公孙嶂颦眉蹙頞,“不曾听你说过?”
话犹未了,后知后觉此话突兀,他与桑医女也不过刚相识,更何况这等事,她如何提到明面上来说?可自打头一日见着桑医女起,他就去打探过他的身份了,王医工只说是武子适带过来的,就算和他们有关系,何至于还是大将军的旧知?既是旧知,大将军如何不带在身边,要让她同龙飞一伙跑到这等山野地带来,饔飧不继地救治几个黔首稚子?
“都尉不知晓是正常,里头的许多琐事,要一一交代,怕是一时半会都讲不完,今日原也是都尉有照拂之心,小女谢过都尉的好心了。”桑陵一面说,一面欠身行了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