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后,谢云章刚迈出大殿,年近半百的佥院忽然加快步子跟上来。
这位佥院姓何,是都察院二十年的老人,谢云章初来乍到时没少受他提携。
故而颔首唤了声:“何大人。”
何佥院顾不上虚礼,摆摆手道:“谢总宪可知,昨日萧岸被大理寺带走了。”
谢云章听见这个名字,反应了有一会儿。
离魂症之事秘而不宣,故而此前交好的同僚,或是不和的政敌,都需他旁敲侧击打听,再一一分门别类。
五步之间,他忆起了萧岸此人,是平叛黎党后他引荐的一个进士,就在都察院经历司任职。
他被大理寺带走了?
谢云章摇头,“我尚未知悉。”
何佥院难免着急,“罪名是收受贿赂,私自没下地方文书,以致一方知府枉死。如今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查,怕是……会牵连你啊。”
本朝成文的规矩,凡御史荐官,其官员贪墨,御史需罪责连坐。
谢云章隐隐猜到些什么,果然当日放衙前,最新的进展传过来:
刑部已受命全权彻查此案,新受任的刑科给事中,自然也新刀出鞘,被委以重任。
谢云章心知是计,自然要见上萧岸一面,弄清事况。
可无论他如何疏通,那些人都不肯放他去见萧岸。
谢云章便明白,这背后定有端阳公主插手。
一个萧岸并不足以扳倒他,却会慢慢瓦解当今圣上对自己的信任;听说当初请旨赐婚时,自己已得罪过皇帝,再有第二回、第三回……
是夜。
朝云轩,主屋大床上。
一场情事旖旎初散,闻蝉枕在他臂弯低低喘息,好不容易缓过神,仰头却见男人在出神。
他今夜似乎总这样,除了最热烈的时候,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啦?”
泛粉的指尖抬起,轻轻抚平男人眉宇,“有什么烦心事?说给我听听。”
想起昨夜她一番肺腑之言,谢云章握了她纤细皓腕,将她柔荑搭在自己脸侧。
“我引荐的贡生犯了事,进到刑部,还特意分到那人手上。”
闻蝉知晓檀颂谋得了给事中之位,故而也明白谢云章的担忧。
“他的罪名是已落实了,还是……”
“尚未落实,只是我见不到他。”
闻蝉的指节抵着他面颊抚了抚,滑至脑后,又缓缓搂住他脊背。
“那依你所见,那人品性如何?是被冤的,还是确有其事?”
“多半是被我带累了,”谢云章道,“那人是当年学子中少有的禀明公正,我提拔他入都察院,亦是看中他的性情。”
闻蝉点点脑袋,眸光流转,透粉的面颊便是无限春情。
“你先别担心,他也未必会为了……促成一桩冤案。”
她的话不全,谢云章却听得明白,是想说檀颂不会为了与他争锋,便牵扯无辜之人。
本意是宽慰,谢云章却一点舒心不起来。
大掌探上她面颊,虎口一张,便将她面颊给掐起来。
“唔……做什么?”
闻蝉本有些困意,此刻被迫半嘟着唇,瞌睡都被驱散了大半。
“你倒是很信他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