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电话挂断的忙音在寂静的书房炸开,姜绍志的手无力垂下,听筒“啪嗒”砸在檀木桌面,惊起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乱舞。
他整个人瘫进真皮座椅,头重重靠在椅背上,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在视野里晕成模糊的光斑。
张震侃侃而谈时从容的模样与郭进玩世不恭的笑脸,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交替闪现,搅得他心口发闷。
“主任,张震带来的礼物,您要不要看看?”大强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惊得姜绍志浑身一颤。
他恍惚地眨了眨眼,望着大强捧着的乌木礼盒,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应答。
盒子开启的瞬间,一股古朴的墨香扑面而来。
一方棱角分明的澄泥砚静静躺在丝绒衬布里,砚台边缘雕刻着云纹螭龙,历经岁月打磨的砚面泛着温润的光。
姜绍志紧绷的嘴角难得松缓,指尖抚过砚台凸起的纹路,忽然触到下方异物——一张宣纸被压在砚座之下,边角还残留着淡淡的墨痕。
他心跳陡然加快,放下砚台的动作都带了几分急切。
展开宣纸的刹那,苍劲的字迹跃入眼帘,笔锋如刀,力透纸背,那是张震独有的狂草风格。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字迹未干,墨迹边缘微微晕染,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种坚定的信念,又似在提醒着什么。
书房的落地钟刚敲过十下,红木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来。
姜绍志以为又是郭进没完没了地纠缠,烦躁地抓起听筒:“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听筒里传来一阵低沉的轻笑,苍老却有力的声音让姜绍志浑身一僵——那是父亲特有的声线,仿佛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
“绍志啊,怎么火气这么大?难不成是小张那小子给你出难题了?”
姜绍志的后背瞬间挺直,握着听筒的手不自觉放轻,语气也变得恭敬:“爸,他倒是挺好说话的。
只是现在这局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的“清正廉明”匾额,喉结滚动了两下,“我反而更难抉择了。”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轻放的声音,姜老头沉声道:“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姜绍志深吸一口气,将今晚宴席上的交锋、张震的宏图构想、郭进与岛国企业的拉拢全盘托出。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爸,您说我该怎么办?郭进那边的条件确实诱人,可......”
“绍志,你还记得刚入仕途时的初衷吗?”
姜老头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这些年,你做到了多少?就算真能更上一层楼,却违背了自己的初心,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姜绍志说不出话来。
他呆呆地望着听筒,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初出茅庐时立志为城市谋发展,第一次深入棚户区时百姓期盼的眼神,还有这些年在官场上渐渐迷失的自己......
“人这一辈子,要面临无数选择。”
姜老头的语气缓了下来,带着长者的谆谆教诲,“但谁也不能保证每次都选对。
我的信条很简单——勿忘初衷,坚守本心。”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感慨,“你和绍业不同,他年轻时玩世不恭,可一旦找到目标,就能拼命去追。
而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只希望,你别弄丢了那份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