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行简听闻,面色一变,环顾左右,连忙低下头去。
袁文通笑了笑,迈开步子跟随人群,在西市游逛。
每路过一处,便听侯三宝娓娓道来:“西市排布严谨,正中有市署,负责管理庶务、开闭坊门。”
“南部有平准署,管控诸物之价,不许人哄抬,也不许人恶意竞争。”
“北部有常平仓,调控粮价,避免谷贱伤农,米贵伤民,同时,防备灾年引发饥荒。”
袁文通称赞道:“治理之道,莫要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
“秦国公治民有方!”
庾行简张口便要诘问,忽又无话可说。
一行数人走走停停,吆喝声不绝于耳,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几乎透不过气来。
西北角,有一座秋辔行,专门售卖车马缰绳、革带;东北角,有卖钱贯人,将铜钱穿绳,赚取微薄之利。
东南角,数座坟典肆,贩卖野史书籍、三坟五典,不起眼处,春宫图露出一角。
此外,有毕罗肆,为胡人开设,售卖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芝麻胡饼;亦有酒肆,胡姬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娇笑着招揽客人,惹得诸多郎君流连忘返。
袁文通赞不绝口:“长安繁华,更甚于金陵。”
庾行简不以为然:“关中久经战乱,民众朝不保夕。”
“哪里比得上江南诸道,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最是富贵锦绣之所。”
“尤其金陵,六朝佳丽地,帝王之州,绝非长安可媲美。”
袁文通摇头道:“秦国公麾下,可不止关中一地,更有陇右道、河西道、山南西道、剑南道,以及关内道数州。”
“纵然不比江南诸道广大,也不遑多让。”
游完西市,一行人来到金光门大街。
此刻,整条街巷人头攒动,除却寻常百姓,另有诸多青袍、绯袍的官吏,甚至,有祆教、摩尼教、景教等奇装异服者,招摇过市。
袁文通略过教众,看向那些官吏,疑惑道:“如此多刺史、县令,为何齐聚长安?”
侯三宝低声道:“据闻,秦国公下令,命麾下五道诸州官吏,轮流进京述职。”
“经吏部司郎中杨烨考查之后,更会得他接见,亲自过问诸州、县民情。”
“若有理有据、安民有方,便当场升官;若一概不知、虚言诓骗,立即贬黜,甚至下狱问罪。”
袁文通赞道:“秦国公果然勤政爱民。”
“沽名钓誉罢了!”庾行简嘀嘀咕咕。
众人逛了许久,颇为疲惫,便寻个馆舍住下。
刚刚安顿好,忽见临窗大街上,诸多囚犯行走,一个个神色振奋。
袁文通面露惊讶:“这些人,怎能堂而皇之,于城中行走?”
庾行简自觉抓住痛脚,连忙贬损:“高楷管束不善,终究造成大祸。”
“堂堂上京,竟让囚犯肆意横行,毫无规矩法度。”
“如此怠惰,有何颜面占据长安,坐拥五道?”
袁文通眼眸一眯:“三宝,你去打听一番。”
侯三宝道一声是,悄然出了馆舍。
不一会儿,他折返回来,满脸皆是惊叹。
“禀郎君,这些囚犯之所以招摇过市,乃是秦国公下令,命他们归家团圆一日。”
“至明晚巳时,再返回狱中。”
袁文通愕然:“命囚犯归家团圆一日,自行回返?”
“正是!”侯三宝面上神色和他如出一辙。
庾行简惊愕许久,断然摇头:“绝无可能!”
“定是你这阉人言语不实,抑或遭人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