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起来规模在二三百人的商队沿着沙漠边缘一路向北,他们的目标正是疏勒南心城。
这支商队一共有二十几辆大车,商队的伙计有一百多人,为了安全,他们还特意雇佣了一支数十人的镖局队伍。
这是这个南方商人第一次走漠北的贸易路线,所以内心难免忐忑不安。
他押上了几乎全部身家,要把这批货送到南心城转卖给漠北人。
之所以选择这条路而不是往大宁北边的贸易市场,只是因为他想赚的更多。
他们从江南出发,一路向北,一路吃穿用掉了不少银子。
可掌柜何好生从来都不会在吃喝上亏待了他的伙计们,因为他知道什么轻什么重。
他对伙计们好,遇到麻烦伙计们就会尽力帮他。
伙计们在,货就在。
大宁境内好说,官路通达社会安全,要出关的时候在伙计的劝说下,何好生还是花钱雇了这支镖局队伍沿途护送。
之所以选择这支队伍,倒也不是因为这支队伍更专业更善战,而是因为......便宜。
但他知道自己赚到了。
因为他能一眼看出来,他所雇佣的这支队伍一定都是老兵。
当然,只是太老了些。
年纪最小的也有五十来岁,年纪最大的能有六十几岁。
伙计们总说何好生抠门,哪怕再多花几百两银子也能雇到一支绝对年轻绝对强悍的队伍。
何好生却说他们什么都不懂。
这些老兵一看就是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他们有着没人可以比你的经验。
他们也一定无比熟悉漠北的环境,这些人个个都是宝贝。
伙计们也笑话他,说老大爷们确实个个都是宝贝,可出了关之后沿途凶险万一打起来呢?
自从漠北之战后,各国的残兵败将有不少都没能返回自己的国家。
他们有战马有兵器,聚集在一起做了马匪。
在漠北这片秩序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诸国之间也不可能那么合作无间的地方,简直就是马贼的天堂。
他们来去如风,杀人越货。
而且这些马贼可都是各国真正的士兵,他们当然不敢招惹大宁边军,在大宁的军队面前,他们犹如土鸡瓦狗。
可是他们敢对商队下手,相对于商队护卫来说马贼的战斗力可要强大的多了。
被伙计们说的有些惴惴不安,何好生自打出关之后没有一夜能睡踏实的。
好在是这群老兵真的足够专业。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之前就已经提前派人准备好接应,还安排了接下来的路线行程。
他们会仔细的检查歇脚的地方,设置防线,分派游骑。
他们只是老了些,可每个人身上依然还都有一股极其彪悍的气息。
何好生很喜欢他们,又有点害怕他们。
作为一个南方人,这是他第一次和生活在北方边关附近的粗糙汉子打交道。
他总觉得这群老兵身上依然还有血腥味,哪怕他们可能已经退伍很多年了身上的血腥味也散不掉。
一想到这些人手里可能个个都有不止一条人命,何好生就不敢和他们多说话。
这支镖局才刚刚成立了三年不到,据说平日里也没什么生意。
常年走北方的商队都有自己的护卫队伍,就算是要聘请边关的护卫队也不会找这么老的。
这次为了何好生的商队,名为全清镖局的队伍全员出动。
领队的那个老人看起来有六十几岁年纪,皮肤黝黑的好像是油墨一样。
在沙漠上行走别人都会遮挡的严严实实,可他却完全无惧烈日。
歇脚的时候他就会把上衣脱了,哪怕已经入冬漠北这边气候严寒,他还是每天都要用冷水擦洗身子。
所以每个人都见过,这个老人身上那黑缎子一样的肌肉。
眼看着就要走出沙漠,最危险的地方差不多算过去了,何好生特意把此前舍不得喝的酒搬出来两坛,让伙计分给全清镖局的老兵们以作感谢。
可老兵们竟然没有一个对这样的好酒感兴趣似的,他们都收了,但一口不喝。
何好生拿着一壶酒走到全清镖局大当家面前,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的递过去:“张大哥,这酒挺好的,今夜我的伙计当值,你们喝点酒休息休息。”
被称之为张大哥的老兵看了看那酒壶,一把接过来就挂在自己腰带上了。
也不喝。
何好生说:“天黑之前就能走出沙漠,到时候就没事了,这一路你们辛苦,也该歇歇了。”
张大哥立刻就明白了何好生的意思:“想让我们送到这就停?”
何好生:“我听说过了沙漠就是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危险了。”
张大哥问:“你听谁说?”
何好生:“来之前和其他做生意的朋友打听过......”
张大哥说:“钱已经收了你的,也谈好了给多少,就算我们明日一早返回去,剩下的银子你也不能少给。”
有着江南生意人精明的何好生尴尬的笑了笑。
他确实是想省点钱。
预算超支的比较严重。
听张大哥这么说,接下来的话他也不好直接讲。
于是坐在张大哥身边开始诉苦,讲他有多不容易,讲他这次要是赚了钱就能翻身了,还了债,家里人也就不至于东躲西藏。
他还说自己有一儿一女,这些年没少跟着他受委屈。
话说了一大堆,张大哥不为所动。
眼见着没效果,何好生只好用了最后的法子。
还是得直接说。
“张大哥,我这次带的银子不多了,您看明天您带着兄弟们回去,商量好的银子咱们能不能少付三成?”
张大哥只是看了看他。
何好生不好再说什么,他身边两个得力伙计却看不下去了。
“差不多就得了。”
这两个伙计一个叫王学文一个叫王学武,也是自幼就练武的人。
他们两兄弟原本也是胸有大志,学成之后想开武馆收徒以作营生,可开门的第一天就遇到上门踢馆的。
按照规矩,有人来踢馆那可要放开手脚打,要签订生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