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八章 女的是谁(胖胖章)(1 / 2)

墨燃丹青 董无渊 1738 字 3小时前

面生的嬷嬷趾高气昂说完,目光很难从低头站在一旁的山月移开,女子像是突兀出现在山坳的精怪,面颊、手腕、脖颈一切露在外头的皮肉都白得像这昏黑雨天里惊乍的一道光,身量颀长又瘦削,饶是平平淡淡的并不显赫的旧缎子衣衫,穿在这女子身上,平白就是比旁人多出一股子清冷脱尘的味道。

这女子她见过,“青凤”今年的新蝶儿,松江府送来的,经由死了的祝氏安排到了疯狗薛枭身边,如今正受着男人的宠,连带着在“青凤”里也慢慢举足轻重——以这关北侯周夫人尤甚,不过短短小半年,便同这柳氏亲密无间。

新蝶儿飞得好,自然好,但她晓得自家翁主向来不耐烦看到这样的女人。

老嬷蹙眉问周夫人:“...柳夫人也去吗?”

山月忙转向周夫人道:“若是不便,我就不去了——要紧的是大少。”

周夫人却记得刚才山月共同进退的宽慰,便朝山月走了一步,两人离得更近些,又向那老嬷讨好一笑:“也教柳夫人去吧?若是怕柳夫人暴露,我叫侍女换上与她相近的衣裙在观案斋停一停...”

周夫人眼眶红红的,声调一软:“好歹柳夫人也是祝氏选上来的,祝氏虽是个挨千刀的,但是人死债销,现下晨哥儿又死了,总也要叫她去听明白事实真相吧?——我家苏哥儿我知道,性情是有些暴躁,却向来仗义,若无原由,他又怎么会打晨哥儿呢?”

老嬷斜眼瞥入内间,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背过身向外走,不屑的姿态很满:“...鱼找鱼,虾找虾;云从龙,风从虎,万物各从其类,圣人诚不欺我。”

读过几天书的老太还是不一样,骂人都引经据典,若换作王二嬢,早就亲切关心对方爹妈究竟是什么时候变的大畜牲,又是什么时候苟且生了个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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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随周夫人一架马车。

京兆尹不远,就在十二胡同百香楼旁边,后巷的小门早有着皂色的小吏随门等候,入了里牢,较之地下的天宝观,此间潮润昏黑,每隔一间牢房有巴掌大的天窗开在墙壁最高处,牢房中铺满干草堆,草堆里星星散散地蜷着四五个穿牢服犯人。

周夫人脸色有些不好,捂住口鼻:“怎不见绥元翁主?”

小吏躬身在前道:“少卿大人自南门接下翁主,许是走的另一条道。”

周夫人脸色越发阴沉:她当然知道还有另一条道儿!以前她来过,她走的就是那一条道!不用看到这群要死的贱民!更不用闻到这发烂发臭的味道!傅明姜向来看不起她名义上的继父,更热衷于为难她!

三四岁的傅明姜头一回见她,便嘟着一张粉团团的仙童面孔求她唱一段戏来听,她以为这是傅明姜喜欢她、看重她的表现,便忙不迭地扮上妆、抹上粉,撒着水袖唱她最拿手的戏腔。

谁知,临了了,傅明姜叫七八岁的小厮踮着脚往她衣襟里塞银锭子。

傅明姜遥遥地看着,边看边笑盈盈:“唱得真好,再唱一段儿!再唱一段儿!”

小厮嬉皮笑脸的,手不安分地从她尚未经人磋磨的乳儿肉上擦过。

若那时有根白布,她必是要上吊死了的——她虽出身不好,却也是哥哥护着长大的,哥哥又是角儿,一路过来没吃过什么天大的苦。

傅明姜说再唱一段后,台旁伺候的人便,从七八岁的小厮,换成了几个身高力壮的马夫。

她孤身站在台上,一边哭,一边瑟瑟发着抖。

傅明姜将她叫到身旁,唇红齿白的小小姑娘相貌好看极了,眉眼又圆又亮,笑意盈盈的样子,活像观音座下的童女。

“您告诉你哥哥,我不想再要弟弟妹妹了。要是一不小心有了,您不仅要站在这里唱戏,我还要把您送到山里、船上、水里唱,天天唱时时唱...听懂了吗?”

童女声音还带着奶音,而她身后的马夫如一头一头散发着恶臭的鬣狗,随时准备冲上来将她撕碎。

周夫人如今想起这桩旧事,胸腔中都有藏不住的惊悸和恐惧。

自小便是个刁女!

山月暗中轻扯周夫人衣袖,轻声安抚道:“...翁主身份尊贵,肯帮忙疏通京兆尹的关系便很好了,您千万记得您是长辈,于小事上贵在忍让。”

周夫人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忍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缺这一条恶臭的甬道了。

她讨好老嬷,执意要带上这柳氏,也是为了多带个出气的口子供给傅明姜——总比她一个人与傅明姜独处的好!

扶梯上二楼,眼前便豁然开朗,四周开着窗,风气互流,雨势渐渐歇下,天际处渐落灰白帷幕,西落的太阳藏在厚重的云层之后隐约射出粗短的白光。

台阶处立有一八折屏风,挡不住嬉笑之声。

“...昨儿个就想过来看你,谁晓得京兆尹昨日值勤的是新挑上来的军户,油盐不通的,我们家派人去说个话反倒被三言两语抵了回来,倒把家里管事气得仰脚!”

女声软软的,像懒在缎子上的猫。

是绥元翁主。

跟着响起一股粗壮的男声:“姓什么?等我出去,打死他!”

“你可别打了。”傅明姜娇声笑起来:“你还嫌进京兆尹的次数不多?照我看,你合该在此处赁一间厢房作卧房,左右三月一小住,半年一大住,岂不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