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下意识地点了头，卡斯珀虽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还是跟赫莉娅下了马车，三人手牵着手走到了之前赫莉娅指的马车边的位置，而那原本应该除了雪空无一物的地方，竟然真的凭空出现了一个雪人。

黑纽扣眼睛，红萝卜鼻子，树枝手臂，跟赫莉娅所描绘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阿芙拉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她疑惑且不安地看向赫莉娅，指着那个雪人，“为什么会有……”

赫莉娅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坚定道：“这里本来就有雪人啊。”

“这里，就是有这么一个雪人，从一开始它就存在，只是我们没看到。”

阿芙拉糊涂了，但卡斯珀却是猛地一下醒悟了，想通了。

他看向不远处那棵枯树，看着那被寒风吹得翻飞的红围巾，总算明白为什么赫莉娅为什么会问自己那里真的有这棵树吗。

他捶着自己的手心，一点点回想，“因为我想着，这雪地也太空旷了，怎么可能会什么都没有，至少会有棵树吧。”

“我的潜意识其实是默认了，这里会有一棵树，而很快，我恍恍惚惚地看到了一抹黑影，我下意识地就认为那是树，而接近之后也的确真的看到了这么一棵树，验证了我的猜想，所以我就更加坚定地认为那棵树就是在那里。”

“紧接着我告诉了阿芙拉，那里有棵树，虽然阿芙拉还没有看到那棵树，但在我的影响下，她也先入为主，默认了那里有棵树。”

“而后面我把红围巾绑上去，来来回回兜了三圈都看见了那棵树，几番验证，我们已经承认了那棵树的存在，而我和阿芙拉的判断又影响了赫莉娅的认知，所以赫莉娅下车后会看见那棵树。”

“因为从我作出假设开始，我们就都默认了这里会有树。”

“但赫莉娅检查后却发现，这里本不该有这么一棵树才对。”

阿芙拉被绕晕了，“什么？这跟雪人有什么关系？”

赫莉娅简要概括道：“只要是我们认定存在于此的东西，无论合理与否，它都会存在。”

“那棵树，我们认为它存在，所以它矗立在那里。”

“这个雪人，我们认为它存在于此，那它就出现在这里。”

卡斯珀盯着那条红围巾，喃喃道：“那如果，我们现在觉得那棵树不该存在在那里，会怎么样呢……”

阿芙拉略微迟钝些许，但赫莉娅跟卡斯珀的解释已经足够清楚了，她稍一想就搞明白了。

可紧接着她就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来，指着马车道：“那会不会，我们以为我们出发了，但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移动过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点……

但阿芙拉所言，并非毫无道理。

卡斯珀眉头紧皱，“那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陷入了这所谓的幻境之中，这是幻觉魔法中的一种吗，还是别的什么？”

赫莉娅见二人愁容满面，她却一点也不慌张，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我们肯定是出发了的，只是在这里打转了而已。”

“来来来，我们再来验证一个猜想，都把手给我。”

阿芙拉和卡斯珀各自伸手搭在赫莉娅摊开的手心上，由着她牵着。

赫莉娅把他俩的手按在了面前的雪人上，一人一边，半个指节都插进了雪人的脑袋里，那寒意刺破肌肤直往骨子里钻去，冻得那叫一个痛。

“好，阿芙拉，你先闭眼，我没叫你睁开前，你就一直维持着现在这个姿势。”赫莉娅要求道。

阿芙拉闭了眼，雪人依旧还在。

赫莉娅看向另一边的卡斯珀，还没说话，对方就心领神会地闭上了眼。

雪人依旧存在。

赫莉娅伸手抓住雪人的胡萝卜鼻子，只维持着能感受到那胡萝卜的力度，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失去视野的那一瞬间，三人中间的那个雪人忽的消失了，准确来说，她们并看不到这一幕，但是她们搭在雪人身上的手，此刻却全都摸了个空。

“嗯？？？”阿芙拉活动了一下手指，还以为是自己手冻僵了没知觉了，可下一秒就摸到了卡斯珀同样在试探的手指，同样的冰冷，但触感明显不一样。

赫莉娅收紧五指，并没有抓到原本该待在那里的胡萝卜，只剩下一团空气。

她最先睁开眼睛，可奇怪的是，不同于那棵树，消失之后又再度出现，雪人这回是彻底消失了。

“好了，可以睁眼了。”赫莉娅道。

三颗毛茸茸且颜色各异的脑袋挨在一处，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空白的雪地，一时间都陷入了思考。

雪人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消失，若不是指尖还残留着那冰冷的感觉，阿芙拉怕是要怀疑自己刚刚可能在做梦。

赫莉娅横臂胸前，托着下巴边思考边解释说：“当时你们两个在车上，树在你们的视野之外，但即便如此，你们依旧是默认树存在在那里。”

“然后我爬到树上，打算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线索，因为雪地反光，刺得我眼睛疼，所以我闭眼了。”

“而在我闭眼的那一瞬间，这棵树，就不在我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视野之内，也就是说，树没有被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注视，它直接消失了，我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而我摔下来后再睁开眼，树还在，因为不管是我还是你们，依旧承认其存在。”

“但这个雪人，它的出现是我硬要你们想象出来的，其存在的合理性建立在强迫性之上，所以当我们不约而同怀疑它的存在时，它就会随着注视的视线的离去而消失。”

“或者说，其实我把你们的手放上去时，你们心里大概就猜到了这个雪人会消失，它的存在合理性被颠覆，它的存在不被承认，所以它消失了。”

阿芙拉顺势推理道：“那也就是说，只要我们闭上眼睛，靠着别的感官去感知，就能知道周围哪些是我们所想象出来的，哪些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赫莉娅点头，但紧接着又摇头，“我们三个人都看不见的话，仅凭触感，怕是很难知道哪些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三个人就三双手，能够接触的范围实在有限。”

“所以，我们坐在车上，然后蒙上马的眼睛，让马自己走，这方法是可行的吧？”卡斯珀突然想到了阿芙拉之前的提议，现在看来，竟然还有几分的可行性。

毕竟周围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虚构的，是幻境，而他做下的那些标记也不知道是否只是他的想象，那现在迷不迷路的也无所谓了，到处乱走反而有可能歪打正着寻到路。

赫莉娅拉过阿芙拉的手给她搓了搓，哈气暖和，尽管她的手也冻得像块冰，甚至比阿芙拉插进过雪里的手还要冷上几分。

“总好过我们三个人拉着个大棺材顶着这么大的风雪靠手摸来摸去找路要靠谱吧……”她道。

“那，总不能，真就毫无方向乱走吧……？”阿芙拉弱弱道。

卡斯珀道：“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找一下魔力波动大的方位。”

“毕竟要想将一个村或一个镇那么大的地方藏起来，肯定动用了很多魔法，还有这什么幻境之类的魔法，肯定要耗费不少魔力维持运营，想来魔力波动会很大。”

“我们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去找。”

赫莉娅竖起手指摇了摇“诶！我对此持相反的观点！”

“北极乡能隔绝神明的窥视，且一直以来都没有传出多少与之相关的消息，想来其屏障非常强力，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

“的确，如你所说，这么大的阵仗肯定需要耗费巨大的魔力，可她们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一点？天上的神明更不是傻的，不可能想不到从这入手找到她们的踪迹。”

“所以，她们肯定还做了额外的防备，我们或许压根就窥探不到魔力的流动。”

“她们或许，就是，完全与这片雪地完全融合了，才会让人完全无法寻到其踪迹。”

……

“那怎么找？”

卡斯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总不能真就胡乱瞎走一通吧？

“诶！”赫莉娅露出睿智的大门牙，将她的猜想娓娓道来：

“你想啊，既然雪地巫女一族在反窥探这方面做得这么好，我们找不到其运作魔法时大幅度波动的魔力，那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去找魔力波动小的方向。”

“就像是你为了不让家里的养的宠物总是嗷嗷叫，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不就是捂住它的嘴不让它叫吗，但宠物还在那里，大家都知道你有宠物，如果不叫的话，反而有问题，不是吗？”

阿芙拉明白了赫莉娅的意思，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她们为了避免有人寻着魔力波动找来，所以有意压制了魔力波动，但这就导致其与周围自然的元素力流动不相符，变得死板僵硬。”

“所以，她们越是伪装，越是会产生与周围不融洽的变化来。”

赫莉娅打了个响指，“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先试试看吧，找一找周围哪里有异样，放出魔力感知。”

“就算这幻境再厉害，也无法扭曲最基础的自然元素力，也无法改变我们本身自带的魔力。”